“风口”下的元宇宙：百万年薪抢人虚与实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孙文轩 李梦涵
元宇宙到底是什么还没有定论，就有人靠开培训课收入百万了。与此同时，随着诸多企业纷纷布局元宇宙，有消息称，元宇宙领域已经开始百万年薪抢人。
百万年薪抢人是真是假？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浏览招聘平台发现，一些岗位确实提供了数十万到上百万不等的年薪，涉及的公司类型和岗位也是多种多样。不过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采访多位互联网和游戏领域猎头以及业内人士，绝大多数都表示，没有听闻元宇宙抢人的消息。有观点认为，元宇宙百万年薪招人可能只是个别现象，有一些或许也只是蹭热点；也有游戏猎头表示，和游戏相关的元宇宙岗位给出的待遇，在游戏圈内也就是正常水平，没有看到砸钱抢人的姿态。
与此同时，泡沫涌起之际，猎头公司也很迷茫：现在元宇宙项目都是些用PPT做成的概念图；元宇宙的招聘岗位描述写的又和游戏岗位差不多，甚至就是从游戏岗位抄过去的，那这个岗位的设置其实本身意义就不大。
伴随争议而火爆的元宇宙泡沫几何？有人认为元宇宙概念不清晰，项目大都无法落地，只是大公司的造神运动。也有创业者积极顺势参与，挖掘其中可能存在的机会点。还有从业者主张让时间来检验一切，“等潮水退去之后，就能够发现到底谁在裸泳。”
元宇宙培训课割韭菜？
元宇宙热下，一些元宇宙课程讲师赚得“盆满钵满”。
在得到App上，一期名为《前沿课·元宇宙六讲》的课程自推出以来长期霸占课程榜单。课程信息显示，这期课程时长共一个小时，售价29.9元，目前已有4.9万余人购课。按照已知数据计算，课程总收入已超146万元。根据网传截图，另一名为《元宇宙第一课》的培训课程日活跃用户达到了一千多人，课程上线10天内累计收入超过159万元。
这背后是一位位“光环加身”的讲师。
得到App显示，该门课程的主讲人陈序为零碳元宇宙智库MetaZ创始人、FT中文网NFT顾问、《麻省理工科技评论》中文版前首席顾问。查阅资料后，记者并未发现国内有关零碳元宇宙智库MetaZ的报道，但根据领英介绍，陈序从2016年开始研究区块链技术，还曾出版过相关书籍，为区块链领域研究人员。而陈序也是刚入驻得到App，《前沿课·元宇宙六讲》为陈序在得到App上唯一教授的课程。
另一元宇宙培训课《元宇宙第一课》的讲师易欢欢则自称为“全球第一套《元宇宙》丛书作者，中国顶级科技分析师，‘中国的玛丽米克’，新财富科技最佳分析师，多家千亿公司顾问与战略投资人”。记者查阅资料发现，所谓“全球第一套《元宇宙》丛书”即指《元宇宙》、《元宇宙通行证》两书，但这两本书籍均为联合署名，易欢欢仅是书籍众多作者中的一位。
除了讲师头衔气势逼人外，课程介绍页面标语也很难不让人心动。
得到App上元宇宙培训课以“有人说它是未来”的标语吸引用户注意，在介绍页面上还罗列了课程的四大适用人群、四大预期收获以及四大课程亮点，发刊词为“你想开启一个新宇宙吗？”
浏览课程介绍后，记者发现，课程包括发刊词共有7讲，每讲时长在10分钟左右，课程讲解的内容主要包括元宇宙定义、实现要素、技术逻辑、运作机制、个人及社会准备条件以及如何辨别当下元宇宙各类实践。然而，在课程评论区，却有不少学员反映，课程“几节课都在重复讲元宇宙概念，但对于元宇宙应用讲得并不清楚”。
而《元宇宙第一课》的宣传页面中赫然写着“一次688逐浪元宇宙十年！”的标语。课程体系的介绍中使用了“超级课程”“全面深入”“简单易懂”等词语形容课程内容，并许诺将会提供“定期与全球元宇宙大咖面对面直播”“未来十年元宇宙全球大会优先参与权”“未来十年元宇宙全球产业报告”“更多最牛企业，产品持续分享”等服务。课程下方还介绍称，“元宇宙对普通人有何意义？如何准备？如何布局？答案尽在元宇宙第一课！”
在上述课程的评论区，学员对课程的评价褒贬不一。
截至发稿前，得到App上的元宇宙前沿课评分为4.6，共有497人留言评价。虽然大多数人给出好评，但仔细浏览评论，记者发现多数学员认为课程虽然对元宇宙的相关内容进行了归纳总结，但是并没有新的内容出现。也就是说，这门售价近30元的课程仅是梳理了现有内容，并未对学员做出实质性的建议。有学员评价称，元宇宙相关技术还不够成熟，开课需要缓一下。还有学员认为，这门课内容空泛，如果个人想要了解元宇宙相关内容，完全可以去搜索引擎了解，没有必要花钱买课。
一位听过该课程的区块链创业人士刘欢（化名）告诉记者，他认为这门课程的价值主要是对知识做了归纳和整理，基本不会有作者原创内容，对于小白来说性价比较高，但对专业投资人士来说完全没有购买必要。对于一般投资者来说，比较有帮助的还是专业机构比如院校或专业投研机构的报告，不过这类报告一般都比较晦涩。一般人会比较愿意接受所谓权威或者专家的意见，但市面上所谓权威或者专家往往鱼龙混杂。
MR眼镜制造商Nreal的创始人兼CEO徐驰表示，元宇宙相关课程的火爆，说明人们对元宇宙有兴趣，是好事，“我们其实也呼吁有更多行业内的人出来发声，但是也怕一些本身是外行的人，去给外行讲述行业里面偏内行的一些规则。”
“实现元宇宙需要的基础技术包括物联网技术、网络及运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电子游戏技术、交互技术、区块链技术、AR/VR课程等，因此元宇宙的火爆，可能会让区块链课程更加受关注一些。”动力节点是一家专注做Java培训的机构，其公司运营总监张习羽告诉记者，早在2015年就有一批机构在做物联网技术方面的培训，由于比较超前所以就业不是很理想，“也许元宇宙的火热会让培训公司再次入局物联网培训。”
不过北京一家虚拟数字人创业公司的负责人赵兵也向记者强调了元宇宙涉及技术的复杂性。“（元宇宙类的）技术培训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是培训几天或者几个月就行。”
某游戏巨头百万年薪招人，大厂挖人薪资涨30%
概念普及培训课热销的背后，是一众企业纷纷宣布进军元宇宙。进军元宇宙自然需要招募人才。Facebook宣布要在欧洲招募一万人。被字节跳动收购的Pico团队上个月开启社招，放出了软硬件研发、运营、供应链等数十个岗位。在此之前华为也开启了VR/AR的元宇宙校招，并表示AR&VR部门是华为“1+8+N”核心战略中“8”的重要一员。
近期有消息称，元宇宙相关公司开出百万年薪抢人。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登录BOSS直聘和猎聘等招聘平台发现，确实有不少和元宇宙相关的岗位。包括元宇宙建设工程师、元宇宙管培生、元宇宙产品经理、游戏策划（元宇宙角色扮演）、场景概念设计师、技术美术（TA）、3D模型师等。上述职位待遇差距则比较大，年薪从10万元到100多万元不等。招人的公司既有A轮创业团队，也有互联网巨头，既有新兴科技项目，也有已上市公司。
以杭州某游戏巨头为例，其开出最高达144万元的年薪（50K-80K·18薪）招募VR元宇宙负责人，职位要求是：5年以上头部游戏项目负责人及团队管理经验；在VR、元宇宙、游戏项目全生命周期等有丰富管理经验。另一家50-99人的科技公司也在招募高级ios开发工程师参与做元宇宙产品，待遇是50K-80K·18薪。游戏上市公司完美世界则以20K-45K·14薪的待遇招聘【元宇宙】场景概念设计师，要求3-5年工作经验，美术类或相关专业毕业，美术基础扎实。
但并不是所有岗位都有类似待遇。北京一家XR领域创业团队以11K-20K的月薪招募元宇宙方面的内容策划。要求应聘者对于/区块链等行业有独到见解，深谙抖音、快手、B站、tiktok、youtube、Facebook、twitter等平台的运营规则，“有能力将公司的自媒体打造成独具行业影响力的账号”。还有一家物联网领域的创业团队，以9K-14K的月薪招募物联网loT系统工程师，称公司“资金2000万备足，创业即将起航”，号召应聘者“一起加入人类第三次工业Revolution-物联网元宇宙”，对候选人的职位要求则是：撰写小程序和简单数据分析，有一起凌晨吃泡面创业的决心。
元宇宙畅想的世界涉及多种技术，对于人才的需求自然也是多样的。业内人士谈论的岗位涉及技术美术（TA）、3D建模、程序员、游戏设计、产品经理，虚拟人，VR/AR、区块链等多个领域。
大数据人工智能服务商清博智能也在入局相关领域，其近期上线了女娲-虚拟数字人服务平台，同时筹备布局元宇宙社交平台，此外也在做一些相关硬件和软件的集成工作。据公司透露，虚拟人既可直播带货，也可解说引导，还可内容输出，可以广泛运用于影视、教育、电商等多个领域。
谈及元宇宙相关的人才需求，清博智能创新院执行院长李祖希表示，如果一个企业想要落地元宇宙相关项目，最重要的可能就是找到一个技术leader，比如总监或者CTO级别的人选。“实际开发人员可能也会有一个溢价，但是在这个阶段，这些总监leader级的，可以快速搞定这样一个新的项目的，可能是最热门的一个人选。”
“当然一些企业的概念落地可能也不是为了长期的运营生存，而是为了拿出来一个东西蹭热度，比如说开发一款游戏，或者是推出一个虚拟的社区，需要一个新的增长的市场。”李祖希说。
赵兵近期正在和团队制作筹备虚拟人IP，他告诉记者，由于元宇宙概念的火爆，虚拟人领域现在对人才的需求也比较多，但是因为缺少成型的公司，所以基本上是去游戏公司或者影视后期公司招人，或者这类公司主动往虚拟人这个方向转，服务于B端。
“这个领域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基本都能做出来，但是一些细节的精细化程度不一样。”他坦言，目前国内在虚拟人方面的技术和国外还有比较大的差距，即使把游戏公司或者影视后期公司的人招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真正完全符合需求的人才还是比较稀缺的。”
专注互联网领域的猎头李若（化名）最近正在为字节跳动旗下Pico团队招人，岗位包括结构工程师、光学工程师等。她告诉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本身在XR上已经有一定经验积累的人选会比较合适，她感觉这个领域的招聘和互联网领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人少了很多，“没那么好找，之前没有积累过这块的人。”在待遇方面，则是根据人岗匹配情况，“市场涨幅30%左右”。
元宇宙抢人大战爆发？
元宇宙领域虽然在招人，但其招聘的真实热度，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高。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采访多位互联网以及游戏领域资深猎头，绝大多数都表示，自己近期并没有接到和元宇宙相关的挖人需求，在同行圈子里也很少听说。一家游戏领域最大的猎头公司之一的负责人也告诉记者，团队里没有人接到这方面信息。
“现在大家看到的新闻是挺热的，但真正踏踏实实去具体落实的公司并不多。”赵兵表示，也有广告公司找他们团队聊，但是对方没有明确说要准备一笔钱去砸这个领域，“招聘市场可能也类似，就是大家都谈论这个事情，但是还没有到实际去抢人的程度。”
在腾讯参与一款游戏社交产品项目的Dona告诉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她也没有感觉到这个领域有很强的“抢人”行为，“但我了解到专攻元宇宙方向的产品/设计小伙伴如果跳槽的话确实是很抢手，比如增长、原画这种。”
对于招聘平台上待遇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元宇宙相关岗位，游戏猎头顾问李健麒表示，很多岗位待遇也就是游戏圈的正常水平，他没有看出有在砸钱挖人的态势。以技术美术（TA）为例，“一个好的技术美术对于自身的知识储备和能力要求非常高。那些在技术美术岗位上能够坚持下来的人，都是经历了常人所不能做的事情。自然其薪水也就很高。”
由此他表示，这些岗位对于圈内人来说也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游戏行业本身可能会有抢人的行为，比如只要是高端的技术美术人才，就会有抢人的可能存在。这类人放到哪里肯定也都是百万年薪级别。“不能看到元宇宙个别的项目给出这个水平，就说行业内部都在用百万年薪抢人。”
业内人士于佳宁分析，由于试错成本低，游戏和社交成为元宇宙最早的应用，也是目前和元宇宙结合相对较多的尝试。
所以游戏领域才有百万年薪招人的一幕。
某头部3D小游戏引擎服务商今年7月也开始招聘元宇宙相关岗位，“一般最低档次的10K起，高阶的人才40K、50K的也有，主要根据候选人的年限和情况。”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设定的薪水没有因为元宇宙概念的火爆而变化，“元宇宙主要是未来的一个场景，各大公司也主要是在做准备阶段，不会说突然有变动。”此外她强调，游戏行业内每家公司的技术方向也是不一致的。
互联网领域的猎头Echo则对记者说，即使真的存在“抢人”，也肯定比不上去年社区团购领域的“百团大战”，她坦言当时那种火爆，连猎头都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我当时给另一家企业招人，但是可能根本就招不到，比如那些人本来拿着四十万的年薪，但是拼多多就直接八九十万的年薪把人家给挖走。”
圈内人不太看好元宇宙，泡沫之中谁在裸泳？
业内普遍认为，元宇宙还处于相当早期阶段。
“我们现在对元宇宙的想象还是基于对前一个阶段，比如我们现有的移动互联网，现有VR技术，体感设备、建模技术等去整合拼接出来的一个整体形态。而实际上，未来真正出现的元宇宙形态有可能跟我们现有的设想完全不一样，比如有可能是脑机接口，有可能是以化学手段引发大脑的神经冲动，这都有可能，是由一个技术的非线性发展所决定的。”此前科幻作家陈楸帆在接受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元宇宙的火爆也始终伴随着争议。此前有大厂想让李健麒帮助找元宇宙方面的人，但是李健麒觉得那个项目做出来的意义并不大，所以就直接放弃了。他坦言，他和身边的猎头同行以及游戏圈内的不少朋友，都不太看好所谓的元宇宙，觉得远没有他们从事的游戏项目靠谱和落地，“进去之后，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让你干什么，但是元宇宙的岗位描述写的又和游戏岗位差不多，甚至就是从游戏岗位抄过去的，那这个岗位的设置其实本身意义就不大。从长远角度看，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只是用PPT做成的概念图去投入自己的心血，然后最后发现什么都做不出来。”
“按照我的理解，大公司现在想做元宇宙，我只能说这是一个造神运动，他们无非是想在虚拟世界中做一个真正的能够掌控一切的规则制定者。”李健麒说。
虽然充满争议，一些人愿意继续探索其中的奥秘。在杭州虚拟人科技公司创始人倪志力看来，元宇宙是个远景宏观概念，过分炒作元宇宙不是好事，但显然不去思考元宇宙也是不明智的。“先考虑好要做什么和怎么做最重要。”
徐驰认为想要建设好元宇宙，现阶段主要任务应该是夯实底层基础。“国外各大科技公司对于元宇宙的底层建设已经至少持续投入了4、5年，把底层基础给夯实了才能在上面长出内容生态。”他表示，中国在元宇宙的底层基础方面还没有厂商去夯实，但是大多数大厂已经在讨论内容和应用层面的概念。
“做时间的朋友，等潮水退去之后，大家就能够发现到底谁在裸泳。”徐驰说。
